Wedding of Mr.K

老K是在初一课间的某次座次调换时坐到我前面的。

同桌趴在课桌上哭出声，把脸埋在双臂里。

“你不懂”，她红着眼对我解释，“他是那种坏学生，会把我们带坏的”。

这时老K转过头来朝我笑了笑，“你看过网上那个视频没”，“美国黑帮”，他挑着眉毛，外凸的眼球在他瘦削的脸上额外突出，“他们把人先打死、再活埋”。

我忍不住笑出声来。

同桌的哭声更大了。

老K是典型的电线杆身材，小平头，圆眼睛，极瘦，近乎一米八的个头蜷在第一排尤为滑稽。平时自带一身痞气，裤兜里总揣着盒皱巴的红塔山，自称抽烟喝酒泡妞打架样样精通。每次回头做鬼脸都能成功吓哭同桌。

毕业后的几年里，还听说有人看到老K叼着烟抄兜立在电线杆下，斜眼盯着校门口的教导主任。

老K的初中生活少不了写检讨。某次班主任在台上歇斯底里，他突然转头过来。

她说那个桀骜是什么意思。

是动物，我没好气地敷衍他。

例行检讨，他晃悠悠地站起来，头垂下来，手里捏着皱巴巴的稿纸逐字念道：我脾气不好，欺负同学，性格像桀骜。

同学们哈哈哈笑了起来。他也回头咧嘴笑了笑。

我打赌他以此为傲。

老K和同桌恋爱了。

“她真的轻啊，我都不知道女生可以这么轻。把她背上楼，感觉就像背了个空书包一样。”。

“真的太轻了”。他再次感慨道。

初三那年老K辍学了，我们听说他迷上了街舞。再后来，就断了联系。

——您老从良了？

——哈哈。你小子讽刺我。

再见老K是在我大学期间的某次同学聚会上。我们互加了微信，当然谁也没有找谁说过话。每每在朋友圈看到老K分享音乐和街舞，总让我想起那时荡在溜冰场的周末。

再后来我听说他信了基督，或许真像他叨叨的相由心生，再看他头像的照片，挂着条金链子的怀里趴着只京哈，身材依旧麻杆，突兀的眼球不那么吓人了。

再后来，我在朋友圈看到老K结婚的照片。照片里的老K看上去惊愕且满足。我不了解老K这些年的经历，也很难形容这两种情绪如何在一个人的脸上同时展现，而我脑海中想起的却是他那句蹩脚的笑话——“先打死、再活埋”。